不是想要去帶你見識下什么是家暴,而是那種在及其痛苦的環境下不斷追求,直到遇見那個獨立的自己!
  我在北京乍暖還寒的夜里走著,等不及到家,就帶著耳機聽我的讀者,講述她遭遇家暴的經歷。
  雖然我對她的事情非常熟悉,但聽到她說: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一直躺著,不哭不叫不動,躺到天都黑了,躺到天又亮了。我想,我怎么不死了呢?
  我的淚流了出來。很快被夜里的寒風吹干,我覺得我的臉皴了。
  我吸了吸鼻子,告訴自己,不能哭。我有什么理由和資格去哭呢?還有那么多姐妹在受苦受罪!還有那么多人根本不了解什么是家暴!
  當我聽到還有人說,遭遇家暴的女人,一定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,一定是嘴太賤,一定是她自己太渣。
  當我聽到還有人說,你被打你傻啊,你不會還手啊,你不會跑啊。
  當我聽到有人說,你被家暴只能說明你笨,你不會報警啊!
  我只能說:Too young Too simple。
 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家暴。
  說別人永遠容易,換自己身上,恐怕你哭的比誰都兇。
  而我今天,讓你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家暴。但這不是最重要的。最重要的是,讓你們看看,什么是真正的勵志!她在暴力中變身考證狂人,考研、考CPA、考心理咨詢師等,從未放棄生活。
  第一部:曾經美好
  事情從八年前說起,那時候我初為人婦,因為從小的夢想就是做一個賢妻良母,一個女紅考究。一旦出嫁,從未想過離婚。王子和公主成婚之后,都會幸福的在一起,童話里都是這么說的,起碼剛開始,的確我們是幸福的在一起了。
  第二部:矛盾初現
  他對我很好,是一個有輕微潔癖的人,內衣襪子都不需要我洗。他風趣,幽默,不熟悉的人前很深沉,熟人面前很話嘮。唯一的缺點就是,嗜酒。在東北男人中,嗜酒,幾乎不算毛病,不論兄弟情義,還是工作談判,酒桌總是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,雖然我討厭他得酒肉朋友,但作為一個“賢妻良母”,在阻止無效之后,我放棄了這種阻止。
  家暴的產生總是“雞生蛋、蛋生雞”的,你退一步,對方就會進一步。這種“敵進我退”的日子持續了兩年多,我選擇忽略了這種隱性問題,選擇生一個孩子。
  也許是孩子的出生,讓他覺得江山坐穩,讓他覺得這個工作、收入、家庭環境都比他好的女人不會再有想離開的心了,總之,在孩子出生后,他的應酬多了,回來的時間晚了,衣服也不再隨手就洗好,說話的語氣也越來越蠻橫了。
  第三部:夢醒了
  產后抑郁使我變得非常多疑敏感,我開始了一個可怕女人的歷程:盯,關,跟。打車跟蹤他和朋友吃飯;午夜趁他睡著偷偷查通話記錄,用網頁導出半年的通話記錄,然后逐個去核對機主姓名。女人瘋了的時候,注意力狹窄到如此程度,回想起來,真是可怕。
  在這樣努力的地毯式搜索中,我查到了短信和語音通話中,時不時會出現一個號碼,這個號碼的機主名字就是他的婚前女友之一。
  我是個心里裝不住事的人,在發現了之后沒幾天,終于在他打電話通知我晚上不回家吃飯的時候,我陰陽怪氣的問了出來。
  隨后的結果就是,十分鐘后他就回來了。進屋之后連鞋都沒來的及脫下來,就對我進行了一頓毒打。那時候孩子剛滿六個月,婆婆抱著他,親眼看了這一切。孩子用一種變了調的哭聲為我伴奏,我的上衣在撕扯中開線,頭發披散,肋骨撞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。
  總之,漫長的半小時之后,他出去吃飯了,我躺在地上,不想哭,不想起來,我想我怎么不就此死掉。從小到大的驕傲不復存在,從戀愛到結婚的美好甜蜜都不見了。
  我躺在地上一直到夜里,我把所有之前我不愿意面對的畫面都想了起來,其實他早早就有痕跡,只不過被“愛情”沖昏頭腦的我選擇不去看見。
  第四部:忍耐考研
  第二天,照常上班,撕扯中出現的的肌肉酸痛,長發梳起來的辮子拽的頭皮的疼痛,呼吸間肋骨的軟組織挫傷的鈍痛,它們都告訴我,昨天我不是做了一個噩夢,而是真實的遭受了一場毒打。
  孩子剛剛六個月,我尚沒有能力獨自撫養,當年頂著父母反對的壓力嫁給他,我也不想把我的遭遇告訴父母,我的選擇和很多被家暴的女人一樣——忍耐。
  說起來很容易,但是要忽略身體和精神的痛苦,總是要找一個精神寄托。我覺得自己太在意他的原因就是,我沒有自己的事可做。國企工作相對輕松,產假、母乳假期間,我除了整天盯著他,整天去回憶我的痛苦遭遇,似乎無事可做。我必須要為自己找一點事情做,哪怕念佛經,哪怕繡個巨幅十字繡。
  我想起來兩年前打算考碩士的事,上網查報名的條件和要求,剛好時間來的及,于是我把考在職研究生,當作了眼前的一件大事。我當時的想法就是,哪怕我考不上,我也可以用讀書來靜心,通過讀書,轉移自己的注意力,不再把旺盛的精力都用在他身上。既然我不可能離婚,那么,我就忽略他的種種我不滿意的行為。
  這個辦法非常奏效,通過三個月的學習,我順利考上我的母校。后來證明,這個決定簡直明智極了,我是我所在企業的最后一批可以報銷學費的在職研究生。
  這件事對我的鼓舞是非常非常大的,它讓我發現我原來并不是一個只能在家帶孩子的黃臉婆,并不是一個只能在國家企業捧鐵飯碗的一個小老鼠。
  第二年我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,通過了全國中級經濟師考試。這件事的直接經濟效益就是漲工資,大約一個月可以漲當時工資比例的20%。
  第五部:不斷升級的家暴
  時間在紙上總是過得非常非常的快。但實際上,時間是公平的,它讓我在學業和工作上的付出得到收獲;也讓我在家暴中的忍讓遭受到更多的暴力和屈辱。
  家暴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發生,沒有原因。如今回憶起來,我已經想不起來有一件大事是可以寫出來、可以說出來。我能記得的,就是恐懼,就是極度的恐懼和防備。有時候開了50分鐘的車從單位到家,我需要坐在車里哭一陣,或者抽一根煙,才能夠推開車門回家。回到家的安慰,僅僅只有我的孩子。
  他仍然經常喝醉回來,這個時候,我的沉默會招來毒打,他會說,“你瞧不起我”;如果回應,結果通常也一樣是挨打。恐怖的是這樣的情況之后,也許還會迎來一場強奸——是的,婚內強奸。
  他逼我去娘家借錢,我拒絕,吵,然后打;
  我在家接聽同事電話(女同事也一樣),他要求用免提,我拒絕,吵,然后打;
  我和單位同事聚餐,一年只能有兩三次,他要求我八點之前一定要到家,做不到,吵,然后打。。。
  第六部:在暴力中變身考證狂人
  人并沒有自己想得那么脆弱,我以為我會失心瘋,我以為我會暈倒,我以為我會被他失手打死,可是沒有。我每天都能正常醒來,即使他扼著我的脖子,我有短暫窒息,然而我還是醒來了。
  那種從無盡黑洞爬回來的感覺,讓我全身顫抖。我曾經光著腳丫子,在東北零下幾十度的冰天雪地里狂奔逃跑;我習慣在晚飯后把廚房收拾的干干凈凈,把菜刀鎖進柜子;我時時刻刻提著心,少說話,只為了能安全的度過這一天。
  我仍然選擇忍著,因為孩子還沒有到能夠入園的年紀,因為我一旦離婚,我的孩子面臨無人照料的情形。
  我選擇冷血,我經常覺得我的靈魂飄在窗臺上,天花板上,看著我的肉體在受折磨,受凌辱。我惡毒的詛咒他為什么不在黑龍江的寒冬,因為醉酒凍死在雪地里;我聽見哪里有車禍,都暗想為什么不是他。。。
  接近崩潰的邊緣,我還是選擇繼續讀書。這幾年注冊會計師CPA考試很熱。我去報名,考試。每天早上三點半起床,四點開始看書做題,半年后,我考過了CPA兩門。
  剛開始學習時,無論是看視頻,還是讀講義,也不理解老師講的和書上寫的到底是什么意思,學起來相當吃力。也正因如此,我會下很大的功夫去理解每一個重要的知識點,去分析每一道重要的例題,去反復理解老師所講到的每個重點。
  其實復習CPA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要隨時梳理自己的知識體系。而我會在復習的各個階段,都去梳理每門課自己所掌握的和未掌握的知識點,隨時更新自己的知識樹。這樣做的好處是,在下個階段我可以更從容地且更有針對性地學習。
  我平時需要完成的事情有很多,無法脫產學習。最初階段,我每天都堅持學習,哪怕只有一個小時。首先我會把一門課的網課都看完,那時候是直接報的網課班,隨后閱讀對應的notes。我的心得是:聽懂和看懂遠比記住要重要!
  每個重要的知識點,都盡量在學習的當時搞清楚。即便過幾天就忘了,但這無關緊要,因為在后續的沖刺階段,你會發現,之前你會的那些知識點,之后只需一點點時間就能迅速再次掌握,而且記憶的會更清楚,理解的會更透徹。
  后來陸陸續續我通過了CPA六門,當查到成績的時候,我很夸張的哭了。我為了自己因為休息時間紊亂而起的滿臉痘痘,也為了自己這多年以來所有的提心吊膽。這個考試,對我的意義,是錢,又不僅僅是錢。它證明我可以,我可以駕馭一門我完全不懂得考試,證明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,賺到一點一滴的錢。
  第七部:時機成熟起訴離婚
  孩子已經三歲半了,幼兒園可以收他入園了,母親也即將退休。我想,我的時機終于等到了。
  在七月份一個星期二的早晨,我在法院立案庭,上交了我的結婚證、身份證、離婚起訴書。
  一個月之后,在我29歲生日的第三天,我拿著法院傳票,去法院開庭。所有的證據都不足以證明他有家暴行為。家暴需要醫院驗傷,需要報警記錄,需要原告自己提供證據。離婚案太小,法院沒有人去警察局取證,只能自己提供。
  我在開庭的時候哭得面目全非,我從沒想到那個在婚姻殿堂中說愛我的人,反目之后,會如此猙獰。
  舉證失敗,半年后再次提起訴訟。
  我終于離婚了。
  第八部:重生
  每個人結婚都不是為了離婚,每個人離婚都會痛。即使婚姻傷害過我,我也會因為離婚而痛苦。有人說離婚,就是切掉身上的毒瘤。比如我的左手壞死,現在要截肢。痛不痛?當然痛。但是因為痛就不截肢么?當然不會。痛也要鋸掉。
  鋸掉之后仍然會痛,會生活不習慣,會被視為不完整的人。怎么辦?只留在原地痛苦,痛就會更痛。我讓自己快樂,讓我的生活變的充實。
  我依然選擇我的強項,去讀書,去看那些看不懂的書,這一次,我選擇心理咨詢師,我的初衷很簡單,就是為了調節自己,還有就是教育我的單親家庭的兒子,如何和孩子溝通,如何和青春期的孩子溝通,如何面對自己。前夫和我想的一樣,拒付撫養費,我沒有選擇每個月追著他要債,我想,與其每個月跟他爭吵一次,用自己的尊嚴,去換可憐的一點點錢,我寧愿用我自己的力量,過快樂的生活,負能量換來的錢,買不回我的正能量。
  我發現我很快樂,那些過往的經歷,作為日歷撕掉的廢紙,都扔進了垃圾箱,可喜的是它給了我重新學習的機會和能力,能夠讓我看到,我自己,還有更深更強的潛力。沒有過黑暗,無法想象太陽的閃耀,沒有過寒冬,就不知道春天有多溫暖,現在的我,沒有什么可以讓我難過憂愁,我終于,從泥土中伸出自己的手,擁抱陽光。
  第九部:遺忘是最大的祝福
  離婚后的兩年時間,我對過去的生活選擇了遺忘。
  兒子問我,你恨爸爸么?
  我說:媽媽不恨。媽媽說的話,你現在聽不懂,以后你會懂的。我不恨,我不選擇原諒他的過錯,我也不選擇恨他,因為當時,我是多么愛他,才跟他走進婚姻,才有了你,我不恨他。我只是忘掉過去,重新生活。你也不要恨,因為他是你的爸爸。你不常見到他,但你也要愛他,因為他也會愛你的。到我們都老了的時候,你如何對待媽媽,就要如何對待爸爸。
  兒子特別可愛,他說,那你找個男朋友吧,他對我好不好都不重要,對你好就行。
  第十部:希望
  你問我,還相信愛情么?
  是的,我信,篤定的相信。這個世界會有愛情,也會有一個人,在某一個地方,在等待更好的,更美的我。他會穿過我的皮囊,愛我的靈魂;他會穿過歲月時光,愛我的皺紋;他會穿過地域,來到我身邊。
  我所需要做的,就是成長,就是等待。等待他有一天到來的時候。我不會自輕自賤,不會覺得自己配不上他。我會成長為一顆大樹,并肩和他站在一起,迎接風霜。